和张规臣水墨梅五绝 编辑

宋代陈与义诗作

和张规臣水墨梅五绝》是宋代诗人陈与义创作七言绝句作品。第一首写梅格调、风韵清绝,不因墨画而改其丽质;借吟梅花赞扬一切高洁美好的事物。第二首写自己病眼昏花,初见墨梅而未能欣赏,但梅花丽质依然;借喻世人没有欣赏力并不会影响事物本质之美。第三首写曾见江南的梅花洁白可爱,而今日在京洛重逢,风神依然,只是被尘土染黑了;暗寓对黑暗污浊势力的憎恶。第四首写画师画梅追求的是意境和神韵,而不求颜色完全相似,就和古时善于相九方皋一样,“得其精而忘其粗,在其内而忘其外,故能“遗貌取神”。第五首写自己历来爱真梅,而这幅水墨梅画得如此传神,以致对它的喜爱甚至胜过真梅。这组咏物诗既是一个整体,也能独自成章。前三首主要写花,后两首主要写画,但每首都不拘于物象,在咏的同时融入了诗人对梅花的爱惜、相思和品鉴。诗人以梅花的格调来标榜自我,用自我的品质来赋写梅花,并运用一个个恰到好处的典故,使全诗空灵飞动,新意迭出。

基本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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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名称:和规臣水墨梅五绝

作者:陈与

创作代:北宋

作品出处:《简斋集

作品体裁七言绝句

作品别名:和张矩臣水墨梅五绝

作品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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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张规臣水墨梅五绝

其一

巧画无盐丑不除,此花风韵更清姝

从教白能为黑,桃依然是仆奴。

其二

病见昏花已数年,只应梅蕊固依然。

教也作陈玄面,眼乱初逢未敢怜

其三

粲粲江南万,别来几度见归。

相逢京洛浑依旧,唯恨缁尘染素衣

其四

含章檐下春风,造化功成秋兔毫

意足不求颜色似,前身相马九方皋

其五

自读西湖处士诗,年年临水看幽姿。

画出横斜影,绝胜前村夜雪时

注释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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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注释

⑴和(hè):唱和。张规臣:一作“张矩臣”,字元东,是陈与义的兄。水墨梅:据曾敏行《独杂志》记载,张规臣曾为花所画的墨梅题诗。“花光仁老作墨梅,简斋(陈与义)题五绝句,徽庙见而善之,召对擢用。于是画亦因诗而重。”

⑵无盐:战国齐国的一位妇,本名离春。因是无盐(今山东东平县东)人,后人也就称她为无盐。她容貌丑陋,但有德行,后被齐宣王立为王后。

⑶此花:指画中的梅花。清姝(shū):清秀而美丽。

⑷从教(zòng jiāo):纵教,纵使。从,同“纵”。

⑸陈玄:韩愈《毛颖传》:“颖与绛人陈玄、弘农陶泓、及会稽褚先生友善。”绛人陈玄,指绛州贡墨,此处代指墨梅画。陈玄面,即墨面。

⑹怜:爱。

⑺粲粲(càn càn):鲜明的样子。玉妃:比喻白梅花。韩愈《辛卯年雪》:“白霓先启途,从以万玉妃。”白霓、玉妃均喻雪花。苏轼《花落复次前韵》:“玉妃谪堕村,先生作诗与招魂。”玉妃则喻梅。

⑻“相逢”二句:化用西晋陆机《为顾彦先赠妇诗二首·其一》:“辞家远行游,悠悠三千里。京洛多风尘,素衣化为缁。”京洛,指西晋当时的京城洛阳。这里指北宋京城汴梁。浑,全。缁(zī),黑色。素衣,白衣。

⑼含章:宫殿名。相传南朝宋武帝女寿阳公主人日卧含章檐下,梅花落额上,成六出花,拂之不去。后世妇女效为“梅花妆”。春风面:美丽的容貌。

⑽造化:创造、化育,也指天地、自然界。秋兔毫:指毛笔。秋天兔毛极细,称秋毫,适于制笔。

⑾前身:佛家语,前世之身。九方皋(gāo):春秋时相马名手,伯乐荐之于秦穆公。公使求马,三后得宝马,九方皋向穆公说是一匹色雌马。公使人取之,却是一匹黑色雄马。穆公怀疑九方皋不识马。伯乐说,九方皋相马,是“得其精而忘其粗,在其内而忘其外。”见《列子·说符》。这里是说仁老是九方皋转世投胎,即赞美仁老之画梅,正如九方皋之相马。

⑿西处士诗:指林逋《山园小梅二首》,其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一联,历来被推为杰作。下文的“临水”“横斜影”皆用其诗意。林逋长期隐居杭州西湖中的孤山,故称之为西湖处士。处士是不做官的读书人的通称。

⒀前村夜雪时:晚唐诗僧齐己《早梅》:“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开。”此用其意。

白话译文

其一

无盐丑女,再怎么妆饰描画她都美不起来。梅花骨秀,抹去色彩却更显清秀美丽。

梅花自有高的本质,纵然白花画成黑色,俗艳的桃李在她面前也只有奴仆的份。

其二

虽然我病眼昏花已有许多年,但是在昏昏朦朦中仍不时梦到那洁白的梅花。

心中的梅花突然变成了眼前的水墨画,我竟眼花意乱,一时不敢去赏爱它。

其三

我曾经在江南见过无数洁白的梅花,自从分别之后经过几度春去春回。

如今在京城相逢,完全是旧时模样。只可惜白衣上沾染了黑色的尘土。

其四

美人面与梅花融合,更能衬托出梅花的意态。这么巧夺天工的绘画出自画师的生花妙笔。

梅花的意态已经足够美丽,不求外表相似。大概正如善于相马的九方皋在相马时的境界

其五

自从读了林逋那首咏梅诗后便爱上了梅花,年年梅花开放时站在水边欣赏它的幽姿。

于晴窗的水墨图画,画出了梅花疏影横斜的风采,远远超过齐己诗中描写的神态。

创作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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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组水墨梅诗作于宋徽宗政和八年(1118)至宣和元年(1119)间,其时诗人在京任辟雍录。张规臣是诗人的表兄,颇有诗才,居京期间两人唱和甚多。张规臣为衡阳花光寺长老仲仁所画的墨梅题了诗,这组诗是陈与义的和作。

作品鉴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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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赏析

梅花是纯白的,用水墨画梅,无法显示色泽。但在陈与义笔下,这种缺陷竟然变成了诗情。诗人就从此生发,写下了这组兴寄深微、格调高远的七绝。

第一首以桃李俗艳衬墨梅清姝,极写梅花本色,入笔便有波澜。在诗人看来,巧妙的画笔终不能改变无盐的丑陋;眼前这幅梅花,纵使画成黑色,也无损梅的风姿,它的格调依然远在桃李之上。因为,桃李秾艳,难免媚俗;梅虽墨色,却自清姝。一个“清”字,盛赞了梅花洁身自爱、孤高傲世的精神。“仆奴”一词,自然是对庸俗的鞭挞。“从教变白能为黑”,借用原《九章·怀沙》“变白而为黑兮,倒上以为下”句意,巧妙地把画里梅花变白为黑与人间薰莸不分、黑白颠倒相牵合,同时傲然宣称:梅花终究是梅花,桃李再艳也不会具备她那高洁修美的品格。这里的梅花和桃李,象征意义已十分明确。从尺幅幽姿见出大千世界,使诗境陡然升华。诗中隐然可见诗人孤自赏的胸怀和冷眼阅世的人生态度

第二首写诗人对梅花一往情深的思念。尽管诗人久卧病榻,但昏昏朦朦中仍不时梦到那洁白的梅花,只因为诗人一直寄志于梅花,从梅花中寻求人生的安慰,早已与梅花结下了难解难分的情缘。“陈玄面”用韩愈《毛颖传》典:“颖与绛人陈玄、弘农陶泓、及会稽褚先生友善。”绛人陈玄,指绛州贡墨,此处代指墨梅画。诗人心中洁的梅花,突然变成了眼前的水墨,使他眼花意乱,竟一时不敢去赏爱它。这首诗表达了诗人对梅花铭心刻骨的爱,同时也写出了水墨梅画给诗人带来的欣慰。

第三首以拟人笔法写人花离合,进一步开拓诗境。“万玉妃”用韩愈咏雪诗中语。韩诗以玉妃状雪,陈与义却用来转喻白梅;结句又用陆机“京洛多风尘,素衣化为缁”诗意,全诗从此生发联想,悬拟玉妃作为象喻。首句写旧日江南伊人倩影,次句叙别后缱绻情怀。三四句转出今日京洛重逢,睹画如对伊人。风神虽然依旧,素衣惜已染污,暗切画里水墨梅花。这首诗以奇特的联想和深厚的寄托,创造了广阔的诗境:第一层写出了诗人对梅花的一片痴爱和思恋;第二层写出了墨梅画的精妙笔法和传神效果;第三层则于题外暗寓对污浊黑暗势力的憎恶和对美好事物被污染的愤恨。通篇以人喻花,花中有我,风神跌宕而又含义深刻。

第四首手法又变,改从赏画入手,着意赞美了画师的精妙技法和艺术境界。“含章檐下”用宋武帝女寿阳公主故事。据《杂五行书》载,正月初七,寿阳公主睡在含章殿檐下,梅花落在额上,成五色花形,拂之不去,后世妇女乃效为“梅花妆”。诗一入手便把美人之面与高洁之花融合,衬出梅花的意态。次句说,原来这巧夺天工之画,出于画师生花之笔,赞美画师的技法。后两句翻进一层,说这位画师不仅技法巧参造化,而且艺术境界极高。他把白梅画成黑色,乃是“遗貌取神”。他追求的是梅花意态之美,至于为白为黑,原不在意。正如善于相马的九方皋,“在其内而忘其外”,取其意而遗其形。陈与义本来擅长绘事,他以画家之眼欣赏这幅墨梅,在颜色的黑白上翻出新意,巧用九方皋相马故事,用“意足不求颜色似”一语,破画中所包含的“意在牝牡骊黄之外”的境界。

第五首手法再变,着意写这幅墨梅悬于晴窗之上的艺术效果。先说自从读了林逋“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名句之后,便爱上梅花,年年看梅。“看幽姿”前特意加“临水”二字,意在表明他爱看的是映在水中的横斜疏影。然后称赞仲仁画出的正是梅花的“横斜影”,眼前的墨梅比诗人齐己所状前村夜雪时独开之梅更为超绝。前两句说因诗爱梅,先以林逋咏梅诗作铺垫,再说画中之梅更胜齐己诗中之梅,又翻进一层,在诗情画意交织的气氛中,更突出了这幅墨梅的艺术效果。

这组水墨梅诗是陈与义的成名之作。据说此诗传入宫廷,深得徽宗称赏,从此名满天下。看来这绝不是偶然的。试把几首诗分开来看,构思各具机杼,新意层出不穷;合而观之,又有相同的意境:因梅性格,见我精神。于是这组诗就有了一种兴寄深微的崇高美。其次,诗中的思想境界,又非出之以枯槁的议,而是熔铸在美好的意象之中,使全诗既有筋骨思理,又具丰神情韵。虽有议论,但不害其为优美的诗。

名家点评

南宋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去非《墨梅》绝句云:“含章檐下春风面,造化功成秋兔毫。意足不求颜色似,前身相马九方皋。”后徽庙召对,称赏此句,自此知名,仕官亦寖显。陈无己作《王平文集》后序云:“则诗能达人矣,未见其穷也。”故葛鲁卿于去非《简斋集序》遂用此语,盖为是也。

南宋刘克庄《后村诗话》:元祐后诗人迭起,一种则波澜富而句律疏,一种则锻炼精而性情远。要之不出苏、黄二体而已。及简斋出,始以老杜为师。《墨梅》之类,尚是少作;建炎以后,避地湖峤,行万里路,诗益奇壮。

南宋陈善《扪虱新话》:客有诵陈去非《墨梅》诗于予,且曰:“信古人未曾道此。”予摘其一曰:“‘粲粲江南万玉妃,别来几度见春归。相逢京洛浑依旧,只是缁尘染素衣。’世以简斋诗为新体,岂此类乎?”客曰:“然。”予曰:“此东坡句法也。坡《梅花》绝句云:‘月地云阶漫一樽,玉奴终不负东昏。临春结绮荒荆棘,谁信幽香是返魂。’简斋亦善夺胎耳。简斋又有《蜡梅》诗曰:‘奕奕金仙面,排行立晓晴。殷勤夜来雪,少住作珠缨。’亦此法也。”

南宋洪《容斋随笔》:陈简斋《墨梅》绝句一篇云:“粲粲江南万玉妃,别来几度见春归。相逢京洛浑依旧,只恨缁尘染素衣。”语意皆妙绝。晋陆机《为顾荣赠妇》诗云:“京洛多风尘,素衣化为缁。”齐谢玄晖《酬王晋安》诗云:“谁能久京洛,缁尘染素衣。”正用此也。

南宋曾季狸《艇斋诗话》:墨梅诗甚多,如陈去非“虽然变白能为黑,桃李依然是仆奴”,其词盖几乎骂矣。惟闻人武子一诗云:“瑶姬伫立缘何事?直到烟昏月堕时。”形容得宛转甚佳。

南宋黎靖德《朱子语类》:高宗最爱简斋“客子光阴诗卷里,杏花消息雨声中”。又问坐间云:“简斋《墨梅》诗何者最胜?”或以“皋”字韵一首对。先生曰:“不如‘相逢京洛浑依旧,惟恨缁尘染素衣’。”

南宋陈模《怀古录》:东坡云:“吟诗必此诗,定知非诗人。”陈简斋《墨梅》云:“含章阁下春风面,造化工夫秋兔毫。意足不求颜色似,前身相马九方皋。”使事而得活法者也。

南宋刘辰翁:(“病见昏花已数年”)来得特别。(“眼乱初逢未敢怜”)此世道人物变态之感也。末七字宛转三折,收拾曲尽。(“唯恨缁尘染素衣”)俗之所喜。(“前身相马九方皋”)犹涉比并。(《陈与义集校笺》)

金代王若虚《滹南诗话》:予尝病近世《墨梅》二诗以为过,及观《宋诗选》,陈去非云:“粲粲江南万玉妃,别来几度见春归。相逢京洛浑依旧,只有缁尘染素衣。”曹元象云:“忆昔神游姑射山,梦中栩栩片时还。冰肤不许寻常见,故隐轻云薄间。”乃知此弊有自来矣。

元代刘埙《隐居通议》:近世有咏墨梅者,一诗云:“高结长眉满宫,君王图上按春风。龙沙万里王家女,不著黄金买画工。”又一首:“五换邻钟三唱鸡,云昏月淡正低迷。金帘不著阑干角,瞥见伤春背面啼。”评诗者谓去题太远,不知所咏何物。简斋陈去非《咏墨梅》云:“粲粲江南万玉妃,别来几度见春归。相逢京洛浑依旧,惟恨缁尘染素衣。”曹元象云:“忆昔神游姑射山,梦中栩栩片时还。冰肤不许寻常见,故隐轻云薄雾间。”评诗者亦以为格调虽高,去题终远。予谓后二诗尚见髣髴,前二诗委是悬远,然却是好诗,只欠换题目耳。坡翁云:“作诗必此诗,定知非诗人。”亦可执此语以自解。

清代恽寿平《瓯香馆集》:梅花庵主云:“墨戏之作,盖士大夫词翰之余,适一时之兴趣,与夫绘画之流,大有寥廓。尝观陈简斋《墨梅》诗云:‘意足不求颜色似,前身相马九方皋。’此真知画者也。”

近代陈衍《宋诗精华录》:末二首有神无迹。

现代文史学家程千帆沈祖棻古诗今选》:诗人说:“意足不求颜色似,前身相马九方皋。”很精辟地指出了客观世界中虽无墨梅,但画家却无妨创作墨梅,反映了中国古典美学中“迁想妙得”(顾恺之语)的特色,即承认为了赋予其创作以更丰富的生命艺术家有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创造性地和不拘形迹地摹仿自然,即由形似而达到形神兼备,再上升到遗貌取神的境界的权利。这组诗是这种理论成功的例子之一,自来颇负盛名。

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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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与义(1090—1139),字去非,号简斋,洛阳(今属河南)人。政和三年(1113)登上舍甲科。官参知政事。其诗出于江西派,上祖杜甫,下宗苏轼、黄庭坚,自成一家。宋室南渡时,经历了战乱生活,诗风转为悲壮苍凉。元人方回立“一祖三宗”说,以杜甫为“一祖”,黄庭坚、陈师道及陈与义并列为“三宗”。有《简斋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