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介存斋论词杂著 编辑
清 周济 著
周济，字保绪，一字介存，号未斋，晚号止庵，生于公元一七八一年，卒于公元一八三九年，荆溪（今江苏宜兴）人。公元一八〇五年（清嘉庆十年）进士，官淮安府学教授。为学重经世济用，好读史及兵书将略，著有《晋略》八十卷，自负有济世伟略而不能用。更寄情于艺事，推衍张惠言词学，谭精研思，持论精审，为常州派（清代词学有浙派和常州派之分：秀水〔浙江嘉兴〕朱彝尊选辑《词综》，论词以“清空”为宗，一时作家，相习成风，是为浙派。常州张惠言兄弟选辑《词选》，以“意内言外”为主，又开常州一派）重要的词论家。著有《未隽斋词》和《止庵词》各一卷，《词辨》十卷，《介存斋论词杂著》一卷，辑有《宋四家词选》。另有论词调之作，以婉、涩、高、平四品分目，已散佚。《清史稿》卷四六八有传。
一九三五年，唐圭璋将《杂著》从《词辨》中析出，收入《词话从编》。《介存斋论词杂著》共三十一条，发挥“意内言外”的说法，明确提出填词要有寄托，“有寄托则表里相宣，斐然成章”；“无寄托，则指事类情，仁者见仁，知者见知”。并提出了“词史”之说，即能从词中见史，“感慨所寄，不过盛衰”，“见事多，识理透，可为后人论世之资”。周济把上述理论原则运用到唐宋名家词数十家的品评上，作出了具体而微的辨析。从总体上，周济五代、北宋的尊奉温庭筠、韦庄、周邦彦等而贬抑南宋姜夔、张炎等，此与浙派对立。
两宋词各有盛衰：北宋盛于文土而衰于乐工；南宋盛于乐工而衰于文土。
北宋有无谓之词以应歌，南宋有无谓之词以应社。然美成《兰陵王》、东坡《贺新郎》当筵命笔，冠绝一时。碧山《齐天乐》之咏蝉，玉潜《水龙吟》之咏白莲，又岂非社中作乎？故知雷雨郁蒸，是生芝菌；荆榛蔽芾，亦产蕙兰。
词有高下之别，有轻重之别。飞卿下语镇纸，端己揭响入云，可谓极两者之能事。
近人颇知北宋之妙，然不免有姜、张二字，横亘胸中。岂知姜、张在南宋，亦非巨擘乎？论词之人，叔夏晚出，既与碧山同时，又与梦窗别派，是以过尊白石，但主“清空”。后人不能细研词中曲折深浅之故，群聚而和之，并为一谈，亦固其所也。
学词先以用心为主，遇一事、见一物，即能沈思独往，冥然终日，出手自然不平。次则讲片段，次则讲离合；成片段而无离合，一览索然矣。次则讲色泽、音节。
感慨所寄，不过盛衰：或绸缪未雨，或太息厝薪，或己溺己饥，或独清独醒，随其人之性情学问境地，莫不有由衷之言。见事多，识理透，可为后人论世之资。诗有史，词亦有史，庶乎自树一帜矣。若乃离别怀思，感士不遇，陈陈相因，唾渖互拾，便思高揖温、韦，不亦耻乎？
初学词求空，空则灵气往来。既成格调求实，实则精力弥满。初学词求有寄托，有寄托则表里相宜，斐然成章。既成格调，求无寄托，无寄托，则指事类情，仁者见仁，知者见知。北宋词，下者在南宋下，以其不能空，且不知寄托也；高者在南宋上，以其能实，且能无寄托也。南宋由下不犯北宋拙率之病，高不到北宋浑涵之诣。
皋文曰：“飞卿之词，深美闳约。”信然。?汕湓湍鹱钌睿?势溲圆慌?簧澹?父杖嶂???针缕之密，南宋人始露痕迹，《花间》极有浑厚气象。如飞卿则神理超越，不复可以迹象求矣；然细绎之，正字字有脉络。
皋文曰：“延巳为人，专蔽固嫉，而其言忠爱缠绵，此其君所以深信而不疑也。”
永叔词，只如无意，而沈著在和平中见。
晋卿曰：“少游正以平易近人，故用力者终不能到。”
良卿曰：“少游词，如花含苞，故不甚见其力量。其实后来作手，无不胚胎于此。”
美成思力独绝千古，如颜平原书，虽未臻两晋，而唐初之法，至此大备，后有作者，莫能出其范围矣。读得清真词多，觉他人所作，都不十分经意。钩勒之妙，无如清真。他人一钩勒便薄，清真愈钩勒，愈浑厚。子高不甚有重名，然格韵绝高，昔人谓晏、周之流亚。晏氏父子，俱非其敌；以方美成，则又拟不于伦；其温、韦高弟乎？比温则薄，比韦则悍，故当出入二氏之门。
梅溪甚有心思，而用笔多涉尖巧，非大方家数，所谓一钩勒即薄者。?睹废?省分校?灿猛底郑?幸远ㄆ淦犯褚印?
良卿曰：“尹惟晓‘前有清真，后有梦窗’之说，可谓知言，梦窗每于空际转身，非具大神力不能。”梦窗非无生涩处，总胜空滑。况其佳者，天光云影，摇荡绿波；抚玩无斁，追寻已远。君特意思甚感慨，而寄情闲散，使人不易测其中之所有。
人赏东坡粗豪，吾赏东坡韶秀：韶秀是东坡佳处，粗豪则病也。
东坡每事俱不十分用力。古文、书、画皆尔，词亦尔。
稼轩不平之鸣，随处辄发，有英雄语，无学问语，故往往锋颖太露；然其才情富艳，思力果锐，南北两朝，实无其匹，无怪流传之广且欠也。?酪运招敛⒊疲?罩?栽诖Γ?僚寄艿剑恍林?毙写Γ?毡夭荒艿剑憾???剩?豢赏?沼镆病：笕艘源趾姥Ъ谛??峭轿奁洳牛?⑽奁淝椤<谛?淌遣糯螅?磺橹链Γ?笕送虿荒芗啊?title]姜夔词 北宋词，多就景叙情，故珠圆玉润，四照玲珑，至稼轩、白石一变而为即事叙景，使深者反浅，曲者反直。吾十年来服膺白石，而以稼轩为外道，由今思之，可谓瞽人扪籥也。稼轩郁勃，故情深；白石放旷，故情浅；稼轩纵横，故才大，白石局促，故才小。惟《暗香》、《疏影》二词，寄意题外，包蕴无穷，可与稼轩伯仲；余俱据事直书，不过手意近辣耳。?资?剩?缑髌咦邮??词歉吒裣斓鳎?荒腿讼缚础?白石以诗法入词，门径浅狭，如孙过庭书，但便后人模仿。?资?梦?⌒颍?蚣词谴剩?嗜允切颍?锤丛俟郏?缤?览?印4市颉⑿蜃鞔试灯穑?源艘獯手形幢敢病=袢寺墼罕荆?兄??紫嗌??恍砀错常??澜蚪蛴诎资?颍?缓慰尚Γ?
竹山薄有才情，未窥雅操。
公谨敲金戛玉，嚼雪盥花，新妙无与为匹。??髦皇谴嗜耍?挠忻?模?茨茏钥耍还仕洳徘橐枇Γ????耍?詹荒艹?诲诰佟?
中仙最多故国之感，故着力不多，天分高绝，所谓意能尊体也。?邢勺罱?逑囊慌桑?挥裉镒匝菲渖钤丁?
玉田，近人所最尊奉。才情诣力，亦不后诸人；终觉积谷作米，把缆放船，无开阔手段；然其清绝处，自不易到。?裉锎剩?颜咂サ惺ィ???兴剖嵌?谴Γ?豢刹恢?J逑乃?圆患扒叭舜Γ?辉谧志渖现?Ψ颍?豢匣灰猓?羝溆靡饧颜撸?醋肿种榛杂裼常?豢芍刚?=?邢惭в裉铮?辔?奘巫志湟祝?灰饽选?
西麓疲软凡庸，无有是处。书中有馆阁书，西麓殆馆阁词也。?髀床簧蒲?儆巍I儆沃行校?髀聪缭浮?竹屋得名甚盛，而其词一无可观，当由社中标榜而成耳。然较之西麓，尚少厌气。
蒲江小今，时有佳趣，长篇则枯寂无味，此才小也。
玉潜非词人也，其《水龙吟》“白莲”一首，中仙无以远过。信乎忠义之士，性情流露，不求工而自工。特录之以终第一卷，后之览者，可以得吾意矣。
闺秀词惟清照最优，究苦无骨，存一篇尤清出者。
